何其的课桌里塞了一封情书，向他告白的人，恰好也是他喜欢的人。

一整天，何其都心不在焉，上数学课被老师点名也没听到。

“马上就高三了，不好好听讲，发什么梦。”以严厉著称的数学老师罚何其去教室外面壁思过。

头抵着印着足球印的白色墙壁，何其满脑子都是信里的内容。

“其实，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，只是怕被拒绝，一直不敢表白。如果你也喜欢我，今天放学后，来操场单杠那里找我。”

这封信被何其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，信纸放在裤兜里，贴着皮肤，有微微的刺痒感。

下课铃响，数学老师夹着讲义走出教室，看到何其一脸傻笑地盯着自己的脚尖，恨铁不成钢地离开。

好不容易熬到放学，何其磨蹭到同学们都离开，才赶去赴约地点。

操场上有几个踢足球的男生，满场疯跑。

单杠旁，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“你来了。”那人扭过身，脸上挂着何其熟悉的笑容。

“我、我迟到了……”何其双手捏着书包带，喉咙发涩，脑袋恨不得低到脚下的沙土里。

“没关系，你能来，我就高兴。”

“我当然会来，肯定会来。”何其恨自己笨嘴拙舌，在喜欢了这么久的人面前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。

“那也就是说——”

“我喜欢你，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几乎是脱口而出，这几个字从何其的心里，直接冲到了嘴巴外。

对面的人脸上的神情由小小的惊愕，荡漾成微微的笑容。

“你认真的？”

“当然，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喜欢你，只是我——”

何其笨嘴笨舌的表白还没说完，对面的人已经捂着肚子，笑得快要跌坐到地上。

“哈哈哈哈，你们都听到了，他说喜欢我，哈哈哈哈——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班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从操场另一头跑了过来。笑得最大声的是张涵风，他是教育局长的儿子，在学校里老师从不管他。

“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
“我一直想告诉你——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，肉麻死了。”

几个男生模仿着何其的口气，互相做着扭捏的神态。

张涵风手里拿着的手机，里面清晰地传出了何其刚才说的话。

“我喜欢你，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
“我喜欢你，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其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人，见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正在通话状态中的手机，“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，没想到——”

“没想到他居然表白了，王峰，你可以啊，男女通杀。”张涵风听不够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着刚才录下的何其语音。

“你们……”何其想要抢下张涵风的手机，被一个高大的男同学用力推了一把，险些跌倒在地。

“别生气呀，我们没有恶意，就是开个玩笑，这个——”张涵风晃了晃手机，“想要啊？周末星光KTV，你来了再说。”

从天堂坠入地狱，说的就是何其。

周日，何其十分忐忑地去了星光KTV，张涵风递给他一张接近一千元的账单，还有一沓作业本。

“我没这么多钱。”何其哀求。

“他说没钱——”张涵风看着一旁低头站着的王峰。王峰看了看何其，打开微信，准备把何其那段“告白录音”发到班级群里去。

“别、别——”何其脸色惨白。

“想通了？”张涵风笑嘻嘻地拍拍何其的脸，“别担心，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的，只要你乖乖听话。”

张涵风离开KTV包间后，何其把书包里所有的钱都翻了出来，一百块都不到。

“我这有几百块钱，给你。”王峰拿出钱包。

“不用你装好人。”何其继续翻找书包角落里的钢镚。

“对不起，我把信放你桌子里时，被张涵风看见了，他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，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信读出来。”

王峰语无伦次地道歉，听在何其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。

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，是害怕内心不被理解的真心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，才不得不听张涵风的话呀。

何其默默想着，脸上莫名地发热，他抬头看了一眼，王峰的目光歉疚又关怀。

KTV事件后，何其隔三差五就要为张涵风一帮人“服务”，做值日，写作业，买单。

班上的同学心里有数，看得出张涵风总是对何其冷嘲热讽，虽然不知道何其怎么得罪了张涵风，但都抱着避之不理的态度，疏远何其，不想无端惹到连老师都不敢管的张涵风。

王峰表面上对何其视而不见，但在同学都不注意时，会暗暗帮他。

“上次你帮我垫的钱，我妈给我发了下个月的零花钱，我马上还你。”

何其替张涵风做完值日，天已经快黑了，他和王峰一起走出校门时，低着头对王峰说道。

“不用还我，本来也是我害得你这样——”

“你别这样说，你也不是故意的——”何其急忙拦下王峰的话。

“对不起——”

“不用道歉，真的不用。”何其伸手捂住王峰的嘴，两个少年在没人的林荫小路上，离得很近，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。

何其探过头，在王峰脸上亲了一下。

王峰僵着身子，何其想去牵他的手，王峰后退了几步。

“你们在干什么？”何其听到身后，响起数学老师的怒吼声。